星期三, 三月 21, 2007

郑人买履

‘郑人有且置履者,先自度其足而置之其坐。至之市而忘操之。已得履,乃曰:“吾忘持度。”反归取之。及反,市罢,遂不得履。人曰:“何不试之以足?”曰:“宁信度,无自信也。”’-《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以上的古代寓言是战国末期荀子的学生韩非(前280?-前233)所写。战国时期的韩国与今天的南北韩有无血缘关系到今天怕已难以考究,然而两千多年前的故事到今天仍流传,其中的警世作用是值得玩味的。

迩来大马卫星电视台的华文节目掀起了一阵被称为华社杏坛丑闻的讨论风,以致后来种种相当匪夷所思的怪现象出现。

众人究竟是用自己的脚板来测量鞋子的舒适度,还是忘记带尺就不晓得要买什么大小的鞋子?姑且把上文的寓言作为这件事的比喻:郑人是华社,鞋子是应有的环境,尺是一向被奉为金科玉律的规则,脚是与杏坛有关的校长家长董事会教师学生,买鞋子的举动是要争取美好境界。

现在有些人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把一件本来是应该大家集思广益的事情贬低到必须关起门来“协商”的私事,认为华人自己的丑事不应该摊在阳光下暴露。所谓的“吃华校奶水长大者不该诋毁华文教育”云云,仿佛只要假装一切都好就可以毫无烦恼的继续把华文教育捧到不容批评的地位。这种中华式的爱面子做法,稍有微言辄气急败坏的态度,与郑人要跑回去拿尺来量鞋子的举动还要不如,简直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在“以和为贵”的精神下是否应该把一切丑事都掩盖起来?明显地,大家对“和”的境界认识有所误差。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还不只是和和气气的和,而要用地利不如人和的那种和睦来作为应有的态度。把门关上,门外纳闷的人们肯定不会心平气和。和,是一种崇高的境界,不是表面和和气气内里一肚子坏水的表里不一。

以收取佣金及以公务员贪污的角度来看当然会有不同的视野,大家要揪出害群之马就应该不畏打开天窗说亮话。否则都以所谓的协商精神来解决问题,只怕问题越来越大。万一有一天大马的华文教育制度崩溃,也许内部的腐败比之外力的强硬摧毁更加是主要原因。

时代的巨轮一直滚动,与时俱进是唯一的办法。这件事到了现在好像成了两个团体的会面议题,只要两照协商一番就可以和气收场似的。但是,老百姓的利益不能是基于一小撮人的决定,要不要清理清理目前杏坛的现象实在不止是教育界人士的责任;如果硬要这么说,广大的人民也都是教育界人士。

重点在于自信,自信心不足的人们太多,轻轻地碰一碰一根汗毛就担心一切都乱了套这种讳疾忌医的态度确是要不得。至于那些爱说风凉话的,让他们说去吧,有自信的人是勇敢的。

大家应该有自信,处于一种不太“安全”的时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态度是要有的,但是如果削足适履伤及筋骨的话,矫枉过正就成了大问题了。

以脚丫子来比喻众人实在是薰臭了大家,罪过!罪过!

(2006/3/19)

星期一, 三月 05, 2007

要采取怎样的态度?

在悬赏50万揪出贪污者之际,在禽鸟遭受人祸之际,在东南亚政治气候风云变幻,菲律宾的阿罗约夫人和泰国的他信正面临政治生涯的大风浪之际,在大马石油产品价格大大上涨之际,关注好像不怎么切身的问题是否不近人情?一般老百姓能做些什么?无动于衷吗?还是自怨自艾对着不能改变的事实?但是事实无法改变吗?

人活在这世界中,有没有无时无刻不逼近的无名畏惧感?如何能以不变应万变?一连串的问号,目的是要激起思潮。但是只怕却步的人不在少数。16世纪法兰西思想者笛卡儿在他的火炉里沉思着,他要应付的不是禽流感,不是政治动荡,不是物价腾升,而是好像不大切身的问题:存在的问题。

自以为清醒的人们是不是正发着一场大梦?还是在冥冥中有一个威力无比的恶魔在欺骗着人们?笛卡儿臆想的结果被浓缩成一句话,“思所以在”(Cogito Ergo Sum)。一部分人接受了他近乎无懈可击的稠密推论,一些人仍然抱怀疑态度,但是最多的还是无动于衷,事实就是事实,谁说些什么都不能改变事实。

但是事实真的改变不了吗?已成事实当然无从改变,最多也只能纂改史书,用一些自欺欺人的词语粉饰掩盖;未成事实而将成事实的,莫非也无法改变?成不成事实,难道就那么宿命?大概不会有人希望生命只是恶魔影响下的一场大梦。

事情未发生前,谁能预知?科学界有种种通过实验和推论而来的方程式预测世界的变化。但是由于掌握不了所有的变数,没有一个普遍地能描绘事件变化的方程式能准确无误地预知未来。再多的近似值也无法精确地与未来重叠,只能事后孔明,叹息事实的无法改变。

如此说来,世界向人们展现的是多样化的,不能牢牢掌握的,难怪人们普遍上有一种无名的畏惧,对于不知道的事情难免有一种无力感。年前的严重急性呼吸道症侯群,迩来的H5N1感染人类,对于病毒这种微生物的无力感所生之恐惧就更加不难理解了。

但是可以理解不表示可以面对,却至少提供了一条面对充满未知的将来的线索,可以从而决定要采取怎样的态度,选择勇敢还是懦弱。

存在的大问题还不止是某物存在与否而已,在于懂得思想的人们而言,生存的问题还不止是呼吸吃喝而已,还涉及如何生存的问题。在四周一切都好之际,大家都是无忧无虑的,但是多变的事实让人们无法不忧虑。

笛卡儿表面上是要证明上帝的存在,他的六个沉思向大家显示了他思考的过程,虽说他的论调不免未能尽善尽美,甚至于导致整个"现代化"趋向崇尚个人,但是他毕竟是刻划人类思潮的伟大思想者。

对于个别事物能不能有一致的态度?问题所开启的思路比诸答案所提供的寓所何者为优?这些仿佛缥缈的形而上的问题,展露了人类面对世界无常某种态度。要如何选择,人人应该扪心自问。

在贪污腐化在华校尘嚣日上时,道德观念再次考验人们对金钱收买人格的诱惑力。八旬老人新加坡的李光耀和印尼的苏哈多两个过去的铁腕汉子安然无恙地在世人面前挥手,仿佛以苍苍白发告别他们呼风唤雨的廿世纪。

(2006/3/5)

不可侵犯的圣洁和言论自由{大动肝火显然不智}

丹麦十九世纪作家祁克果在他的巨著非此即彼有一个描绘真理的小寓言:当你在一家二手商品店见到有一个牌子写着:‘这儿有得熨烫’。如果你把衣物拿到这儿来熨烫,你就上当受骗了,那个牌子是供出售的。

亵渎伊斯兰先知?印在报章上向世人宣示的漫画本来就玩世不恭,偏偏该抱章的编辑好惹不惹,捅上了这个蜂窝。相信言论自由至上的媒体人仍然不能接受一张讽刺伊斯兰教徒的漫画竟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君不见他们把基督教的耶稣描绘成登徒子也不见得有多大回响。

身在大马的人们大概都能理解为什么一张漫画竟然可以引发示威。把伊斯兰圣人画出来已经是犯禁了,何况这是带讽刺意味的漫画,还公然说是穆圣的脸孔,当然是冒犯穆斯林的挑衅行为。但是,值得放火烧大使馆吗?放火者是不是犯上了祁克果说的把衣物拿到二手商店熨烫的谬误?

这样大动肝火显然不智,这种放火的行为担得起圣洁的穆斯林之名吗?孟子里有这么一章:

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孟子对曰:于传有之。曰:臣弑其君可乎?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纣在孟子眼里是担当不了王者的,所以把他称为极度不堪的一夫。如今的放火者虽然以捍卫伊斯兰教的战士自居,但是在世人眼里,他们只是恐怖分子,充其量也就是信奉伊斯兰教的恐怖分子。放火者的行为,其实更像迷途的教徒。在伊斯兰教义里,圣战的意义不在于荷枪实弹,而是内在的修为。以为用放火的方式可以捍卫本身的宗教显然玷污了自身的宗教,于世人不容。

作为世界中的一份子,以放火来解决问题明显地违反了另一普世的教条:不伤害他人。以对于欲消灭伊斯兰教的人誓死反击这看似明确的教条仍然还有多种解释的空间。

但是,无可否认的是,还是会有支持极端行为的人,这些人当然不只是伊斯兰教徒。这一点,与是谁拥有权力大有关系。如何诠释语言就是如何显示权力。而这些放火者其实是依循了教条的字面意义,忽略了教条的内在意义,诠释的不同可以造成不同的意义。

那些放火者的行为够得上伊斯兰教义与否并不容易解决,他们究竟会上天堂还是入火狱,这种事,说得白一点是只能交由大智大能的真主安拉来定夺的。

当然,先错误诠释的漫画家和编辑也要负上责任,誓死捍卫言论自由显然也落入另一种教条主义。为了错误而道歉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不承认言论自由也可以被谦逊超越造成的就是今天难以收拾的局面。

要把语言诠释得漂亮并不容易,用怎样的行为来验证语言其基础要诀就是诠释。现在用丹麦人的故事来说明诠释的多样化有为丹麦人平反的意味。但是,要点不在于国籍,放诸四海而皆准的才是真正值得探讨的。

祁克果的非此即彼还有一个寓言:后台着火了,小丑跑出来警告群众;他们以为是个笑话而报以掌声,他重复警告;掌声却更响亮了。我认为这就是世界终结的方式:相信那是个笑话普遍机智的拍手叫好。

(2006/2/19)